★ Smile Words　絲麥兒．文字

「歡迎光臨。」便利商店工讀生宏亮的聲音把我從恍惚中喚了回來。

我不知不覺走來便利商店，卻忘了來到這裡的目的。腦子雖然忘了，身體似乎記得。我走到擺放酒類的冰箱前停下來。沒有多餘的思考，抓了幾瓶酒，再走去零食區。結帳時東西太多，認識的工讀生還問我家裡是不是有客人。

我微笑帶過，因為糊里糊塗地出門，忘記帶購物袋，只好向工讀生買了塑膠袋。

結帳完，順便要了幾個紙箱，工讀生還很熱心地幫我抬回家，真是個有為的好青年。

我不敢打電話給任何人，尤其是我的三個姊妹。打從周世瑞結婚那天起，她們就很鄙視他，而且既愛我又恨我那麼蠢。

管不了嘆氣會減少壽命，開了酒和零食，放了一張DVD，開始我個人的小電影院。

只是明明看的是喜劇，我的眼淚還是不由自主地掉，我裝作若無其事喝酒吃零食，我好像神經病。

兩個半小時過去，畫面漸漸轉黑，The End的字幕由下往上升起。輕快的片尾曲在這孤獨寂寞的室內歡樂地響著，我的手機也加入了合唱。

懶洋洋看了螢幕一眼，發現是一通不能不接的電話。

我一接起，很慎重地發聲，「我今天休假。」雖然真的很想拒接，但要是不接，我怕來電的人會做出更卑鄙的事情威脅我。

「我肚子餓了。」

「餓了就去買東西吃啊。」我有點不耐煩。

他是四歲還是五歲的小孩嗎，肚子餓了就去找吃東西的道理也不知道？

「幫我買。」

「我說了今天休假！」休假就是不用工作，這位大少爺聽不懂嗎？耳朵是有問題嗎？

「我知道，所以才要妳去買，不然妳做我助理幹麼？」助理顧名思義是協助工作上的事情。他這樣根本是把我當作保母，什麼狗屁助理！

抱歉，我不是故意要說髒話的，實在是太生氣了！

喝了酒讓我的頭有點昏，也懶得繼續跟他爭辯，反正我說什麼都鬥不過他的執拗，乾脆也別浪費時間，快去快回吧，我還得整理屋子。

掛上電話，瞥見了餐桌上還沒整理的菜。我想在這幾天內搬走，菜也不可能這幾天就全部吃完，不如帶去給獅子算了。

「動作有夠慢。」一進門就沒好話，難道是要我一秒飛過來嗎？Hold住姊會一秒變格格，我可沒有一秒就現身的法力。

「妳喝酒了？」我繞過他，把菜放進冰箱，順手整理等等要做給他的。

「幹麼不說話？」他像隻跟屁蟲，我走到哪，他就跟到哪。

我瞪他，「我喝了酒不喜歡說話，你管我啊！」

回過頭，我整理帶過來的調味料，雖然不曉得他用不用得到，但我相信之後幫他做菜的機率肯定少不了。前陣子他就在吵著外食吃得很膩，偶爾也想來點家常菜，當時我只說再看看，也不曉得什麼時候才有時間。他有事沒事就會問我：什麼時候要做？還不做嗎？到底什麼時候可以？

聽了都煩了。

也許難得看到我發火，他也不再煩人，默默走到客廳去看他的電視。

唉，我真的不是故意要對他發火的。

如果被愛慕他的粉絲知道，或許我會被粉絲們一人吐一口口水淹死吧。

才這麼想，報應很快就來了。

「Shit！」菜刀就這麼劃過我的手指頭，疼痛一秒變尖叫。

哇，原來我也可以一秒變出其他東西。

「怎麼了？」聽到聲音，急促的拖鞋聲走進廚房。

「切到手而已。」正想走出廚房止血包紮，他卻先我一步，抓住我受傷的那隻手，帶我坐到沙發上，動手替我包紮。

他細心替我擦藥的樣子讓我不由自主怔住了。我很意外他不但主動幫我上藥，更沒想到他居然沒有卑劣地故意擦得很用力，反而像在對待易碎品似地小心翼翼。這一瞬間，我的心再也無法冷靜。

「是、是不是我太用力了？很痛嗎？那我輕一點，別哭了。」他有點慌張。

我搖搖頭，欲言又止。

見我沒停下眼淚，他放下手上的棉花棒跟藥水，忽然將我攬進他懷中。

「我不知道該怎麼安慰人，如果妳還想哭就哭吧，我看不到，不會笑妳的。不是有一句歌詞嗎？想哭就到我懷裡哭，哈哈。」他體貼地試著緩和氣氛，吟唱出那句歌詞。面對他這樣溫柔，我哭得更兇了。

可能是喝了酒的關係，我好想把積壓在心裡的不愉快全部倒出來。

這陣子累積了很多我無法對姊妹們說出口的情緒。我不想濫用她們的包容，我知道是我自己笨、自己傻，才會選擇做第三者，我又怎麼能夠說我有多累、多辛苦、多無助？我也明白她們不會狠心到對我說這一切是活該自找。但我清楚，這樣的抱怨傾吐並不能讓我快樂。我更不想為了這種事情徒增她們的擔心，讓她們替我心疼，影響到她們的情緒。

只是，心底的沉悶壓抑久了真的壓抑出病了。Leo強而有力的懷抱，仿佛把那些不愉快從我身體裡吸了出來，使我很想把一切事情告訴他。我好痛苦，真的好痛苦，可是我說不出口，這種見不得人的事情，我還沒有辦法瀟灑地對一個外人說。

見我只是不停大哭，他卻沒有說多餘的話，只是輕拍我的背，好像在給我打氣。然而，我忽然覺得心情不再那麼鬱悶，也好了很多。

「對不起，把你衣服弄髒了。」我從他的懷抱退開，看見他左邊胸口的衣服有一大塊顏色變深了。

「幸好這件不是我奶奶送我的。」他苦笑，卻一臉不在意。

我深感歉意。「你換下來，我幫你洗。」被粉絲知道，我想不只是吐口水而已了。

「妳快去做飯吧，我真的快餓到前胸貼後背了。」說完，他把我推回廚房，自己去臥房換了一件衣服，然後就走進書房不曉得幹什麼去了。

起先因為假日還要幫他工作超級不爽的，看在他好心借出他的懷抱讓我大哭一場，也讓我一吐傷心的分上，我帶著滿滿的感謝，替他料理不曉得該算是午餐還是晚餐的這一頓飯。

等我做好三菜一湯，他也剛好從書房走出來，懷裡抱著一個盒子，盒子裡裝了一些DVD。

「端來客廳吧，我們邊吃邊看。妳喜歡看哪一部？」

我將菜端到客廳桌上，正好奇他想推薦給我看些什麼片子，我一看，大笑出聲。

「卡通？」我的驚訝真的不單單能用驚訝兩個字形容的。想不到一個大男生喜歡看卡通，而且都是迪士尼出品的。

「怎樣？很奇怪嗎？」

「當然奇怪啊，哪有大男人這麼看卡通的啊？」

「誰說看卡通是女生的專利？」我當然沒說看卡通是女生的專利，問題是他手上拿是《公主與青蛙》，這教我怎麼能不傻眼？我驚嚇得胃都飽了。

更別說他還有《白雪公主》、《仙杜瑞拉》，以及關於長髮公主故事的《魔髮奇緣》。當中唯一比較接近男性喜好大概就是《玩具總動員》系列了。

「本來是想看玩具總動員第三集，可是前天才看過，所以推薦妳這部，很好笑喔。」其實我是比較想看玩具總動員的，那樣我才不會覺得奇怪。

主人都推薦了，哪好意思厚臉皮說「不」？我也只好硬著頭皮接受了。

他將投影片布幕降下來，把燈光調暗，客廳頓時成了一個小型電影院，還有環繞音響。比起我小窩裡的電視機高級太多倍了。但是，用這麼棒的設備看卡通片，真的有點奢侈。

《公主與青蛙》的故事，是在敘述一位瘋狂工作為自己夢想打拚的女孩蒂安娜，在一場化妝舞會上碰上了風度翩翩，卻被巫毒囚禁於青蛙身體的萊文王子， 王子誤以為她是公主，想依照童話故事的安排來化解自己身上的巫毒，所以開出高額賞金幫女孩圓夢作為利誘，讓女孩不情願地親了他，結果王子並沒有變回人類，卻讓女孩變成了一隻青蛙，接著開始了他們的冒險旅程。

他看得很專心，進食得很慢。即便他說過他看了不只一次，但他仍舊看得十分專心。我不禁懷疑是不是自己的手藝變差了，他完全沒有顯露出吃到美食的樣子。

故事走到尾聲，蒂安娜打敗了影子巫師，讓巫師得到了懲罰，而王子願意跟自己不愛人的結婚，只為了幫助蒂安娜完成她的夢想。

王子說，只要他親那位公主，蒂安娜便能實現她的夢想。

蒂安娜卻說：「My dream wouldn't be complete without you in it.（沒有你，我的夢想就不算完整。）」

這段話打動了公主，同意王子不必跟她結婚，也願意支付蒂安娜資金幫助她開店，只是時效已過，就像灰姑娘的魔法一樣，十二點一到便會消失。

結局呢？當然是happy ending囉，最後蒂安娜嫁給了萊文王子，名符其實變成公主，所以她的吻，讓他們兩人都變回原來的樣子。

「好看嗎？」這是他這一個多小時裡第一次對我說話。電影開始後，他便沒有再理我，好像真的進到了戲院。

「挺不賴的。我本來就很喜歡迪士尼的電影，以前我也常常看公主系列的。迪士尼頻道都會重播，只要播出我就一定會收看。」

見我稱讚，他尾巴翹起了來。「是不是，而且也挺好笑的，最後蒂安娜說的那句話真感人。我都被打動了。」

「有沒有這麼誇張啊，如果被你的粉絲知道你一個大男人看卡通片，會被笑話的吧？」

「這是我的興趣、我的喜好，他們不接受也不行。」哇，這麼有個性？

啊，我忘了他就是這麼一個我行我素的人。

我沒特別回應，著手整理桌上的空碗空盤，準備拿去洗。

我站起身，他也學我站起來，還把碗盤攔截過去直接端到流理台。「我來洗就好，妳手受傷了，不要碰到水。乖乖坐下吧。」

「喂，你會不會啊？」

「開玩笑，以前我常幫我奶奶洗碗好嗎。」

「我還以為你是個被寵壞的孩子呢。哈哈哈。」

他不介意我嘲笑他愛看卡通影片，但似乎因為被我這麼一笑，覺得丟不起這個臉，便自顧自地洗。

看著他的背影，這一刻，我身體輕飄飄的，整個人都放鬆了起來。

今天，我看見獅子私底下的另外一面。其實我滿喜歡這樣的他，沒有架子，不頤指氣使，會因為我傷心，體貼地主動說要洗碗。又像個單純的男孩般和我分享他愛看卡通影片，跟我交換心得。

不知到為什麼，此刻的我，似乎已經遺忘了幾個小時前我剛結束了一段長達八年的感情。

＃待在你身邊，空氣好像變得不太一樣了。＃