★ Smile Words　絲麥兒．文字

前往醫院的途中，她先撥了一通電話。到醫院門口時，一個穿著醫師袍的女醫師接過白秀逸，領著她進去。

我看見白秀逸躺上病床，被護士推走。我沒有再跟上去，出了醫院大門，走了幾步，才發現她買的菜還在我手上。剛剛看她已經虛弱到全身無力，我把她的那兩袋菜提過來，一時間忘了物歸原主。

我向護士打聽白秀逸的病房，才發現她姊姊是這家醫院的副院長。搭電梯到指定的樓層，接近病房，卻聽到一個女人的咆嘯怒吼。

「妳真的是有毛病！」

「姊，不要再唸我了。」聽得出來白秀逸很虛弱。

我站在門外，不敢進去，也不敢敲門。

「我不是已經告訴過妳，懷孕要保持好心情，寶寶才會健康嗎！」

「我知道，我有啊。」

「妳有？那妳差點流產了妳知道嗎？」流產？白秀逸懷孕了？

此時，雙方都沒再出聲，我也震驚得忘了目的。

半晌，白秀逸的姊姊說：「妳明知道周世瑞不愛妳，會娶妳也是為了挽救他家的事業，妳當初又何必答應這門婚事？妳以為妳找不到比周世瑞更好的對象嗎？」

「因為我愛他。就算他不愛我，是為了要利用我，可是我不後悔嫁給他。」

「我真搞不懂妳，明知道他老是以加班為藉口去和狐狸精在一起，妳也愛他？為了討他歡心，還特替去學會做他喜歡吃的菜，結果呢，他領情嗎，還不是窩在狐狸精的懷抱裡？」她姊姊愈說愈生氣。

狐狸精，指的是我嗎？

「我愛他，真的很愛他。我知道自己很卑鄙，用這種手段把世瑞綁在我身邊。我不反對他去找他的前女友，這是我欠他們的......還有，人家有名有姓，不是狐狸精。」看來，白秀逸什麼都知道了。

「妳以為妳在做慈善事業嗎？他是妳老公了，妳願意跟別人共享丈夫？」她姊姊仍舊不能理解，語氣漸漸上揚

「我不想。但我知道世瑞的心不在我身上，如果我阻止他們見面，世瑞只會更討厭我。樂觀一點想，說不定，有一天他會發現我對他的愛和付出啊。」

「妳未免太天真了，要是他會發現，那為什麼在知道妳懷孕時，他臉上的神情是慌張而不是喜悅？我看過那麼多夫妻，男方會慌張，就是目前不想要小孩，或是沒想到會那麼快有小孩，又或者，是因為身旁伴侶不是他愛的人。」

「不要說了。妳不是說孕婦要保持好心情嗎，妳幹麼還刺激我？」

「我只是希望妳清醒一點而已。還有，我打電話給妳婆婆了。」

「妳幹麼告訴她？」

「因為妳老公手機關機。我很想知道妳婆婆站在哪一邊，順便問問她是怎麼管教兒子的，居然讓兒子做出金屋藏嬌這種事。」

我實在沒有勇氣繼續聽下去，把提袋轉交給一個護士，希望她幫我交給白秀逸，我就離開了醫院。好巧不巧，電梯門開的那一剎那，我和周媽媽撞個正著。

在這裡看到我，她也十分驚訝。我剛剛得知了震撼的消息，難以消化那些複雜的情緒，只對她禮貌點個頭就離開。沒想到，周媽媽把我攔下來，說是想要跟我聊一聊。

我們在醫院外的長椅坐了下來。周媽媽一開始不是問我最近過得好不好，而是單刀直入，又給了我一顆震撼彈。

「佳芸，離開世瑞吧。」連周媽媽也知情嗎？

我驚訝地望向周媽媽。

「要不是公司出了問題，周家的媳婦理當是妳。但現在不一樣了，秀逸懷了孕，身體狀況很不好，不能受太大的刺激。所以，跟世瑞分手吧。是我們對不起妳，妳有什麼要求，我都盡可能答應妳。」說完，周媽媽難過得掉了淚。

我知道她這句話並不是在玩笑。

「我要一千萬分手費，一千萬不過分吧？我也為世瑞付出了八年青春，一千萬不是什麼過分的要求吧。」或許我可以這麼獅子大開口。

可是，想到周媽媽對我的好，想到以前相處的快樂，我根本說不出這種戲劇性的台詞。

我什麼話都沒有說，只是帶著我從超市買的東西默默離開。

帶著沉重的心情回到家，世瑞正悠閒地坐在沙發上看電視。一見到我，便上前來要伸手接過袋子。

我刻意繞過他，將袋子放到餐桌上。

「怎麼了，一臉悶悶不樂？」他走過來，從背後抱住我。這瞬間，我卻難過得眼中蓄滿了淚水。

以往只要我不開心或生氣時，他只要這樣抱著，說一點甜言蜜語，撒個嬌，我便會舉白旗投降，但現在不可能再假裝沒有這回事般簡單帶過，。

我努力吞回眼淚，轉過身，望著一直以來我最著迷的眼眸。他微笑時，眼睛也會彎成一個弧度，十分迷人。當時會喜歡上他，也正是因為他的笑容讓我離開不視線。

再見了，這雙迷人的眼。

「我們......」我望著他，話還沒說出口，努力忍住的眼淚就這麼流了下來。

「小佳，妳怎麼了？」

我輕輕推開他，深呼吸一口氣。我知道我可以做到的，我可以的，不能哭。

「世瑞，我們就到這裡為止吧。」

「什麼意思？」他疑惑。

「分手的意思。」

「怎麼了？發生了什麼事？」他還在裝傻，明明知道一切了不是嗎？

「我剛剛去超市時遇見白秀逸，也知道她已經懷孕了。」我真不曉得說出這段話耗費了我多少勇氣，心痛了多少次。

「妳......知道了？」

「你打算隱瞞我多久？」我心痛地望著他。如果不是今天這段插曲，我要到什麼時候才會知道，要被當傻瓜多久呢？

「小佳，我很抱歉沒有第一時間告訴妳，可是這跟分手有什麼關係？」

「怎麼會沒有關係？白秀逸懷了你的孩子，還差點流產，現在人躺在醫院，你怎麼能說沒關係？」他為什麼能夠一副事不關己的樣子，他還是我認識的那個周世瑞嗎？

他震驚了一下，隨即正色道，「但這並不影響我們的未來啊，我要的只有妳。」他抓住我的肩膀，有些激動地說。

「那你現在能夠跟她離婚，和我一起生活嗎？」

「公司是漸漸步上軌道了沒錯，但......」

「但是還要我再等一段時間，還要我再忍耐，對嗎？」我笑了出來，是心痛的微笑。

「小佳......」

我伸手抹掉臉上殘留的淚，淚水卻仍繼續流出。「我一直以為我可以等，可是現在你跟她連小孩都有了，我要怎麼繼續相信你，相信你有一天能跟她離婚？萬一要三十年，你也要我等？」眼淚撲簌簌地墜落。

「不會的，我不會讓妳等太久的。」

「可是我已經看不清楚前方的路，也看不到我們的未來了。」我推開他想要抱住我的手。一旦被他擁在懷裡，我又會舉棋不定，已經下定的決心會再度動搖。

「你知道以前我最喜歡你個性中哪一點特質嗎？就是負責任。你會被推選為班長，在大學社團中擔任社長，都是因為你很負責任，大家都信任你。不要讓我討厭你，好好去做你的白家女婿吧。」

「妳怎麼可以要我離開，妳考慮過我的感受嗎？我愛妳啊！」

「那你在選擇和白秀逸結婚時考慮到我的感受嗎？你只是要我等待，但你知不知道有沒有終點的等待讓我很害怕？你總說我才是你認定的老婆，說你心中配偶欄上只有我的名字。然而，我們現在的關係，好像我是被你豢養在這裡，幫你暖床的情婦！」

他激動大吼。「妳不是！」

「我也希望自己不是。但這一陣子你上床後就離開，連和我聊聊天的時間都沒有。我們也不能光明正大出現在公共場合，約個會都要偷偷摸摸，你還能說我不是情婦嗎？連我都覺得自己好可悲，可是因為我愛你，所以我不在乎。那麼你呢？你跟白秀逸上床又是怎麼回事？」

他無言以對。這時候，我不奢望他多說無意義的話，也不需要解釋，根本沒有意義了。

我順一口氣，緩緩開口，「小孩需要一個完整的家。反正你也沒有理由跟白秀逸離婚，何不試著愛她呢？說不定你會發現白秀逸的好，有一天也會愛上她。或許你也早就發現了吧？發現她為了你去學做你愛吃的菜，甚至因為愛你，對我們的事情睜一隻眼閉一隻眼。你如果對她沒有一點動心，是不會跟她上床的吧？」思及此，我莫名地笑了。

我跟周世瑞之間的感情早就變了質，不再是原本的樣子。

我了解他。假如今天是他不喜歡的人，他不會跟對有太多接觸的。所以，如果今天他對白秀逸毫無感情，他不會碰她。如今，白秀逸懷了孕，這說明了世瑞或許開始有一點喜歡上白秀逸了，只是他自己假裝看不見，假裝還愛著我，因為他對我有愧疚，只好欺騙自己最愛的依然是我。

他再度沉默。

我努力想拉開微笑，可是做不出完美的弧度，心很痛，嘴角微微顫抖，「我沒關係，反正我早就遭到淘汰了。世瑞，祝你幸福。」

「那妳呢，妳怎麼辦？」聽到這問題，我不由自主笑了。

「現在才問，你不會覺得太晚了嗎？當你決定跟她結婚那刻起，我早就不在你的管轄範圍內了。當初是我沒定力，捨不得離開你，才讓你踏了進來。可是現在不一樣了，我不想做人人喊打的第三者，更不想做一個扼殺無辜小生命的凶手。這種生活我受夠了，我不想要了。」

「小佳......對不起。」他憐惜地望著我。

「我沒事。就當作我們的緣分不夠深吧。但這八年我很快樂，每一個回憶對我來說都無法取代。我愛你，世瑞，曾經很愛很愛過。」我走向前，主動抱住他。我知道，這是最後一次的擁抱了。

「我也愛妳，小佳。」

我用盡所有力氣，展現出最美的微笑，「你快點去醫院看看吧，周媽媽也在。」

他在我額間印下一吻，然後離開了。從我的愛情裡、生命裡，狠狠地離開了。

門關上的那一刻，我才敢哭出聲音，毫不壓抑地蹲在地上大哭。

要放手讓最愛的人離開真的好難，可是我知道我能過去的。我可以的，我做得到的。

＃親手切斷了彼此間的感情線，像有一把匕首深深刺進了左心房，那個你曾經住過的地方。＃