★ Smile Words　絲麥兒．文字

輾轉反側之際，窗外天空顏色漸漸由黑轉為淡藍。我起身梳洗了一番，想提早收假工作，待在家裡我只會胡思亂想。只是，我看著鏡中的自己，要笑容沒笑容，要活力沒活力，最後還是打消念頭，折回房間拿了我外出專用的攝影袋，想出去拍拍照，沉澱心情。

我很喜歡攝影，喜歡記錄人們一瞬間的表情，尤其是歡樂的時刻。而當生活上遇到不如意的事情時，我就會到育幼院幫孩子們拍照，或者找其他的小孩來當我照片裡的主角。

如果問我為什麼要以小孩做為鏡頭裡的主角，是因為我覺得孩子們的笑容很單純，沒有心機，發自內心地開心笑著，那是我嚮往卻無法回去的世界。

出了社會，我才明白社會是一個很可怕的戰場，人人都想保護自己，為了自己的利益可以不擇手段，可以扮演雙面人，人前對你嘻嘻笑笑，背地裡卻將你批評得一文不值，甚至惡意中傷。一開始我無法適應，覺得活在這樣的世界裡很痛苦，可這就是現實。

為了傾瀉這些負面情緒，我找到了抒發的管道：那便是以相機記錄下孩子們的笑容。

看著那些笑容，彷彿自己也能和他們一樣沒有煩惱，沒有所謂的爭鋒相對，更沒有虛偽的笑臉、假意的迎合，只有在那刻，我是真正拋開煩惱地笑，心靈好像徹底被那些笑容淨化了。

「院長，我來打擾了。」

攝影這個興趣和習慣，是大學時進了攝影社後，跟著學長四處拍照而養成的。那時我就常和學長來這間育幼院，時間久了，院長和一些院內的職員都認識我。

會固定來這家育幼院拍照，純粹是長久下來的習慣，並且也和他們累積了感情。我第一次參加校內攝影賽得到季軍的作品，拍的就是大家在院子玩耍的表情。說來育幼院還幫我得了獎。

除了想拍照時會過來，有空我也會帶禮物給育幼院的孩子們，或是陪他們一起玩遊戲。

「佳芸，妳可來了啊，我本來還想過幾天打個電話給妳。孩子們都掛念著妳，老是問芸芸姊姊什麼時候會來。」院長見到我，照例會先給我一個大大的擁抱。

「啊！芸芸姊姊。」忽然，一個小身影衝過來抱住我的大腿。

我低頭一看，是那個名字裡跟我一樣有「佳」字的小女孩。

彎身抱起她，我聽見骨頭喀拉一聲。是象徵我老了嗎？

「哇，佳佳妳變得好重喔，芸芸姊姊快抱不動妳了。」

佳佳有一雙大眼，又黑又亮的長髮更讓她像極了洋娃娃，我想，她的媽媽一定是個大美女。從我第一次見到她，她就非常喜歡我，只要我來，她總會衝上前抱住我，跟我撒嬌。有一次，她和別的小朋友起了爭執，為的就是想搶先過來抱我。於是我充當和事佬，告訴她，不管是不是搶到第一，在我眼裡，每個人都是一樣的，不用為了這個傷和氣。她才乖乖地向對方道歉，也換得我一個擁抱。

「換我了換我了，佳佳妳快下來，換我了！」同時有另外一個孩子嚷著要我抱。

後來我才從院長那裡聽說我受孩子們歡迎的原因。原來，在他們眼裡，我是院長之外和他們最要好的一個大姊姊，而我也把他們當作是我的弟弟妹妹。

「不行了、不行了，姊姊老了，抱不了那麼多人啦，你們都長得那麼壯，姊姊哪抱得動啊？」

「哈哈哈，那是因為院長媽媽說要吃飽飽才會長高，所以強強都吃很多！」這個頑皮蛋強強是讓院長很頭痛的男孩，他比其他孩子都好動，很不受控制。我也很怕他，每次只要我背他或抱他，他都會像條蟲在我身上亂動，使我消耗了很多體力。

「那為了獎勵你們乖乖聽話，今天芸芸姊姊買了新上市的水果糖，一人一條，不許搶喔。」

分發完糖果，孩子們臉上露出幸福的表情。而我也沒閒著，捕捉了每一個幸福的瞬間。其中還有幾個鏡頭拍到缺門牙阿魯的憨笑，我看了，笑得肚子好痛。

「咦，今天男朋友沒跟妳一起來？」聽見院長的話，我按下快門的手倏地僵了一下。

我尷尬地笑了笑。「院長，那不是我男朋友啦，只是同社團的學長。」不管來過幾次，院長都硬是認為學長是我男友，她一直以為我是不好意思承認。

真是的，人家已經有個交往多年的女友小如姊了，要是被小如姊聽到這種話，我看真得很難洗刷我跟學長的清白。

因為我，學長不曉得和小如姊吵過多少次架，對學長而言，我只是個想努力學好攝影，拍出好照片的學妹，學長待我也像是妹妹那樣。只不過，有一次我和學長為了拍日出而單獨出門，不曉得是哪個人亂造謠，社團裡就開始起鬨說我們是一對。

小如姊是其他學校的學生，當下我覺得留言不會傳到小如姊耳裡，也認為大家鬧過就算了。誰知道小如姊的朋友無意間得知這個傳言，因而轉述給她聽。謠言通常就是這樣，我們之間清清白白，單獨出遊的目的只是為了要拍日出，一旦成了眾人口中的八卦，事實最後一定會被加油添醋，變得面目全非。拍日出這個事實，傳到小如姊那裡變成了：拍日出是藉口，實際上是去幽會。

學長和小如姊整整冷戰了一個星期，後來是我親自道歉，向她保證我對學長毫無非分之想，況且我自己也有男朋友，小如姊才原諒學長。但小如姊很沒安全感，所以那次之後，我不再和學長單獨外出，無論去哪裡都會另外找人一起，為的就是避免又人誤會。

趁著孩子跟院裡的老師在室外玩遊戲時，我一連拍了好多張笑容，每一張臉都燦爛得像盛開的花朵般美麗又陽光。

看了看相機裡的照片，我滿意地點頭，果然來到這裡都不會讓人失望，心情也會變得特別好。

驀地，手機裡Line的提示音響了，是小芃在我們姊妹四個人的群組裡傳了訊息。

「晚上七點，老地方，不見不散喔。」最後，很噁心的補上了一句，「啾咪，愛妳們。」還附上一顆大大的愛心貼圖。

姊妹們固定一個月一次的聚會，也是我另外一個快樂來源。

我們四個人會在一起，是一段奇妙的緣分。

高中開學的地一個星期，自然課上要分組，一組四個人。老師沒有依照座號的順序來分，而是座號尾數一的為一組，尾數二的為一組，依此類推。我們四個人是座號尾數三的這一組，沒想到，高中自然課分在一個小組，直到高中畢業，這個小組都沒有散，甚至越來越要好，好到讓我們以姊妹相稱。

聚會的內容，大多是報告一下彼此近況或身邊發生的趣聞，聊一些在通訊軟體裡交代不清的事情。

像是聽許逸芃說飯店裡的祕辛，哪個政治家、哪個名人光顧她工作的飯店，卻帶著不是另一半的人來開房間。

而葉欣雅則是抱怨她幼稚園裡的孩子有多調皮，每天要吼來吼去很傷喉嚨，她卻也沒想過辭去幼稚園教師一職。

最好笑的莫過於顏怡潔的上司。她的新上司，被她取了個外號叫「機車星球的國王」，每次聽她抱怨她上司實在挺有趣的。她臉書上最近的動態幾乎都是在抱怨機車星球國王多機車又多挑剔。

我是四個人當中畢業後還和初戀男友在一起的，所以我會故意在她們面前曬恩愛，故意說我和周世瑞感情有多好，勸她們也快點找到另外一半，不要浪費青春。原本最幸福的那個我，沒想到如今居然變成了最不幸的。更可笑的是，我還趕上時代的潮流，成了人人喊打的第三者。

這件事要是被小芃知道，我絕對會被她罵到臭頭，更慘的話，說不定她還會跟我絕交。小芃一直秉持著就算被劈腿、被傷害，也不要為了愛情做委屈求全的女人，天下男人女人多的是，不需要為了傷害你的人也傷害自己。小芃認為喜歡就在一起，不喜歡就一拍兩散，她最討厭的，就是看到有人在愛情裡當傻瓜。

小葉的初戀就是如此。

高一時，小葉有學長殺手之稱，她的初戀在我們三人嚴格把關下進行得很順利，只不過總有我們看不見的時候。學長畢業後，少了我們的監督，就開始胡搞瞎搞，事後被我們發現他劈腿，小葉想挽回，哭得很傷心，告訴我們她真的很愛學長，不能沒有他，那時候，小芃默默說了一些話。到現在我仍然覺得酷斃了。

「小葉，我先向妳道歉，是我觀察不夠仔細，竟然認為那王八蛋是個好男人。現在我要問妳，妳他媽醒了沒？看清楚！那男人就是那麼爛，會劈腿的妳還要他回來幹麼？如果是要找機會閹掉他我就贊同妳，但如果是要來留在妳身邊繼續傷害妳自己，我絕對會把妳揍醒。

「小葉，妳現在不過才十七歲，人生正要開始的年紀耶！未來還有大把的好男人等著妳，幹麼現在就斷送自己的愛情？不要說我沒有認真愛過。我愛過，放下全部的感情愛過，只是愛情並不是單行道，不是只有一個人努力就夠了。

「這個世界還很美好，我們還有很多事沒有體會過，所以不需要為了爛人流淚心碎，妳是值得被好好疼愛的女孩，未來更會是個美到翻掉的好女人，所以擦乾眼淚往前看吧，我們會陪著妳的。」

說完，不只小葉哭了，連我和怡潔都哭得亂七八糟。

她這番言論，至今仍被我們來拿警惕勸阻自己，只可惜，我不是個好學徒，沒有將其中的道理學得徹底……

＃我還能再有純真無邪的笑容嗎？＃